2014年10月9日 星期四

【非常木蘭-愛與關懷動物】林惠珊以信念守護黑鳶

「愛與關懷動物」系列第三篇,
是老鷹先生沈振中的接班人──黑鳶公主林惠珊的故事。
惠珊是個開朗的陽光女孩,
聽她談起為了研究黑鳶遇到的種種困難,⋯⋯
不管是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終於能如願研究黑鳶,
還是苦於經費不足、薪水沒著落得去兼賣網拍賺生活費,
甚至是面對女性身份進行田野調查那些無可避面的生理、心理上的挑戰,
惠珊都講得逗趣十足,彷彿一點都不辛苦。
可是,如果不是懷有足夠的熱情,我相信沒有一個研究員能在這樣一條毫不輕鬆的道路上一直前進。
 
當時惠珊用很可愛的表情形容孫元勳教授講起鳥類雙眼都會發光,
還有沈振中先生是如何簡樸地過日子、觀察黑鳶的生態,
其實,當惠珊講起兩位重要的前輩和黑鳶時,
眼裡、臉上也是閃閃發亮。
記得採訪到最後,因為太感動我就哭了,然後惠珊也哭了,
現在想起來覺得有點好笑,可是又覺得心中滿滿的。
謝謝惠珊,不只和我談黑鳶,還有其他許多、以及寫作上的建議。
希望黑鳶以及各種鳥類,都可以繼續翱翔在這座小小島嶼的天上。
也請大家支持梁皆得導演紀錄沈振中20年的追鷹記錄片老鷹想飛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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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陳姵穎  圖/林惠珊、屏科大鳥類生態研究室提供
 
發揮一下想像力,把時間拉回1863年、清領時期的台灣。擔任英國駐台副領事的博物學家史溫侯放下望遠鏡,在手札上寫著:黑鳶(Milvus migrans)遍及福爾摩沙的南北……。時間再推近一點,老一輩的農夫會告訴你,「來葉」過去很多;「但現在,我們俗稱的老鷹──黑鳶,全台只剩下300~500隻,成為珍貴稀有的第二級保育類動物。」說話的,是披著一頭長髮,嬌小可人的「黑鳶公主」林惠珊。她也是紀錄片《老鷹想飛》裡「老鷹先生」沈振中的接班人。
 
一切的故事,都要從《老鷹的故事》這本書說起。
 

沈振中筆下黑鳶 開啟奇妙鷹緣

高中時期的林惠珊本就愛鳥,是生物研究社社員,那時的她如同諸多賞鳥人一樣,深受兼具力與美的猛禽吸引。當她讀到《老鷹的故事》這本書中紀錄老鷹如何面臨棲地的破壞與生存困境,忍不住落淚;而她怎麼也想不到,這本書將牽起她與作者沈振中、以及黑鳶的奇妙緣分。
 
大學選讀基隆海洋大學航運管理系,她時常到基隆港邊看黑鳶盤旋的身影。畢業後沒進入航運公司,僅短期在與「農林漁牧」搆得上邊的漁業協會工作,又到了台北鳥會。在扛著單筒望遠鏡替民眾解說鳥類的過程裡,內心欲成為鳥類研究員的想法日趨堅定,2005年進入屏科大野保所就讀。
 

翱翔天際的身影 烙印她心中

「我對黑鳶就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喜歡。」對於「為什麼是黑鳶」這個問題被問了三次,林惠珊偏頭想了一會兒就是如此回答。滿心想做黑鳶研究的她,過一些周折,本欲參與的計畫總是差一步,讓她的心情在希望和失落之間擺盪,一如天空的黑鳶與地上的她之間的距離,忽近忽遠。
 
「就算只能在研究室當工友、大學姊,我也要做黑鳶研究!」憑著這個念頭,她Google到「老鷹先生」沈振中的聯絡方式,寫信告訴他:她想跟他學黑鳶研究。當天就收到沈振中的回信,一口答應到屏東帶她看黑鳶。那是2010年,也是沈振中「黑鳶20年計畫」的最後一年。
 

解密黑鳶之危 環境用藥是原因

「我覺得自己很幸運,能站在沈大哥的肩膀上看見黑鳶的世界。」即使所學的科學研究和沈振中的自然觀察不盡相同,但沈振中無私地傳授20年來的觀鷹心得,讓她得以迅速了解黑鳶習性,進而加快腳步去理解黑鳶面臨的困境。
 
她想找出黑鳶在世界各地族群的數量又多又穩定、台灣卻如此稀少的原因。
 
2012年底,兩隻死亡的黑鳶透露線索,其中一隻打上翼標3號的黑鳶,還是林惠珊從牠破殼而出就標號持續追蹤的「白三號」,兩隻黑鳶體內都驗出高劑量的農藥「加保扶」。她與研究夥伴將觸角伸入農田,發現這項廣為農夫使用的殺蟲劑,就是造成黑鳶數量大幅降低、無法成長的重要原因。「黑鳶是台灣唯一的食腐性鳥類,農夫用藥防止鳥類吃作物,黑鳶再吃了暴斃的麻雀、紅鳩……也跟著中毒死亡。」而黑鳶這類猛禽,屬生態鏈的頂端掠食者,一旦掠食者消失,被掠食者控調族群的壓力解除,生態系將徹底失衡。
 

替農民解決問題 扭轉黑鳶困境

但她明白,亞熱帶的台灣蟲害嚴重,不使用殺蟲劑、除草劑,不驅趕鳥類吃作物,農民要付出極高昂的代價。「像紅豆,不用藥產量可能剩不到三成,也比用藥的紅豆晚熟成,如果沒有好的通路行銷、消費者又斤斤計較成本帶來的高價格,只讓農民承擔這些,我認為不盡公平。」
 
因此,她與研究夥伴四處演講、宣導,希望能讓更多人理解環境用藥帶來的危害。對林惠珊而言,只要農民妥善用藥、不刻意毒鳥,同時讓更多人轉而友善耕作或支持相關產品,就已足夠。更甚者,是期盼政府能如美國規範禁用加保扶農藥。
 
「就像研究一樣,需要漫長的過程,無法一蹴可幾。」林惠珊笑著揚起眼眸。即使不時面臨研究經費短缺、薪水不足以支應生活和做研究,只好晚上兼營網拍等困境,她始終抱持樂觀心態,持續著追尋老鷹之歌。
 
「盡量在有限的經費內做到最好,而且我相信『信念』的重要。」從屏科大鳥類生態研究室主持人、恩師孫元勳身上學到研究的熱誠,從沈振中身上看見什麼叫堅持,當年那個站在書店裡捧著書為老鷹淚流不止的高中女孩,帶著對黑鳶的熱愛和信念,試圖在這唯一的道路上,往前、再往前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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盤旋而下,無可抵擋。兒歌中老鷹抓小雞的老鷹,就是指黑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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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要幫助黑鳶,林惠珊想成為鳥類研究員,才能夠更靠近牠們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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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惠珊(右)與恩師「老鷹先生」沈振中(左),背後的標本就是白三號。攝影/洪孝宇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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農田裡有數不盡的鳥類屍體,農夫用藥防止鳥類吃作物,黑鳶再吃了暴斃的麻雀、紅鳩等,也受到毒害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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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黑鳶,您可以關心更多↓
(1)轉發這個文章,讓更多人知道黑鳶的故事。
(2)透過台灣猛禽研究會捐款給屏科大研究室的黑鳶保育基金,直接電洽02-25630367或寫EMAIL至rrgt@raptor.org.tw,目前捐款將應用在明年的黑鳶衛星追蹤上。
(3)拍到有色環或背上有發報器的黑鳶,盡速通知我們,可EMAIL至iwcraptor@yahoo.com.t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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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原文刊載於「非常木蘭」2014.10.01
●轉載於「環境資源中心」2014.10.03
 

2014年10月3日 星期五

【非常木蘭-愛與關懷動物】楊懿如沉醉蛙蛙世界

「愛與關懷動物」系列的第二篇,是「青蛙公主」楊懿如老師。
懿如老師纖細又溫婉,即使是談到保育途中遇到的困境,
依然用包容的心胸看待,是我最佩服的。
最感謝的,是老師還在最後耐心地傾聽了我對採訪感到的瓶頸與煩惱,
溫柔的一句「就算是同樣的問題,不同的人也會淘洗出不同細節」撫平了我的不安,
還告訴我這是她接受那麼多採訪後,每每都感到有趣萬分的部分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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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夜裡,除了點點流螢,山邊水畔嘓嘓呱呱、熱烈求偶的蛙鳴,正是這個季節最盛大的聽覺饗宴。這座小小島嶼上生活著33種蛙類,大大雙眼、玲瓏外型廣受大眾喜愛,也讓「青蛙公主」楊懿如深深著迷。

童年蛙相伴 大學結不解之緣

談及與蛙類的緣份,楊懿如笑著說,「就是因緣際會!」童年裡田邊隨處可見的青蛙,本就是她的兒時玩伴,就讀台大動物系時,遇上傳授兩棲爬蟲類知識的王慶讓教授,促使她一腳踏進蛙兒的世界。

從學士、碩士再到博士,楊懿如10年學術研究都與特有種的台北樹蛙緊緊相繫,這一點一滴拼湊出屬於台北樹蛙的生態拼圖,全憑著她對科學的滿腔熱誠。 但進行到DNA解碼的研究時,她也不免心生疑惑──這些研究背後的意義到底是什麼?揭開了科學的祕密、數據化蛙類的所有資訊,是否就能「保育」蛙類?又或 者,保育只是研究的「附加」?

當時是1990年代,台灣的生態保育才剛萌芽。為了找答案,楊懿如加入中華民國自然與生態攝影學會的同時,她察覺民間團體與專業學者之間背景知識的落差,加深她向一般民眾推廣環境教育的決心。

赴花蓮任教 開啟蛙蛙推廣人生

1998年,她前往花蓮慈濟大學生命科學系任教,「花蓮這塊土地改變了我的生命!」同年,楊懿如與大學時便攜手相伴的先生李鵬翔共同出版了《賞蛙圖 鑑:台灣蛙類野外觀察指南》(中華民國自然與生態攝影學會出版),為了推廣蛙類知識倆人架設起「青蛙學堂」網站;並在與當地機構的交流中發現,原來不只有 學術圈能進行蛙類研究,在這塊土地上,有很多人喜愛青蛙、想了解青蛙、肯為青蛙盡份心力。

於是,她融貫「公民科學」的概念,訂出普查的「SOP」,逐步培訓在地志工,帶領他們了解青蛙,同時能回報數據,支持更多科學研究。

3年後,她轉往國立台灣科學教育館擔任展覽組主任,培訓的腳步未停止。她體察國中小的科學教育情況,以及第一線教育工作者的想法。充滿活力的小學教 師讓她萌生更有系統的志工培訓計畫,與桃園荒野保護協會合作,先培力教師,再透過老師帶領學生和家長做社區調查,以4年的時間完成全台種子教師的培訓。

擔任東華大學自然資源與環境學系副教授期間,再接下國科會數位典藏計畫,並整理集結演講錄音、PPT、教案,將「台灣兩棲類保育網」、「蛙蛙世界學習網」、「蛙蛙世界數位學院」、「台灣兩棲類影像庫」、「台灣賞蛙情報」等網站串連。

以蛙為師 重新學習面對生命

從學術研究到教育推廣,這一路的轉變,楊懿如認為是與許多關心蛙類的人們朋友互動的結果,「我從一般民眾身上,感染到不一樣的熱情,他們改變了我對生命的看法。」

長年的科學訓練,讓楊懿習慣以學術的觀點看待蛙類,直到某回當她一如往常地展示著青蛙時,有個小朋友發問:「青蛙會不會痛?」童稚的疑惑震撼了她。是啊,蛙類的皮膚細緻而脆弱,經人手碰觸、甚至張開蹼與四肢,怎會不痛呢?

自那一刻起,楊懿如放下身為專業學者的驕傲,重新以面對一個「生命」的角度看待蛙類,將蛙類視為教導她一切的「老師」。她不再一看見青蛙就非得抓起來檢視一番,還教導孩子如何用正確的方式碰觸,進而讓他們對蛙類產生情感連結。

「能否打從心底被觸動是很重要的,唯有被觸動,才能產生更多力量。」楊懿如認為,感動是建立環境倫理的基礎,每個人都應該要有此認知。

外來種入侵 原生蛙陷生態浩劫

外來種的猖獗,正是她致力環境教育不懈的另一項原因。

「人們不是不愛青蛙,而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傷害蛙類的行為。」斑腿樹蛙的快速擴張就是一例。與原生種白頷樹蛙極為相似的斑腿樹蛙,於2006年首度被通報發現,八年後的今日,遍布西部平地,繁殖能力強、會獵殺原生蝌蚪的習性,大大壓縮了白頷樹蛙的生存空間。

「斑腿樹蛙的卵塊會隨著苗木移動而移動,尤其在彰化田尾地區,販售園藝植物的農家不清楚那是外來種,消費者也不曉得,以為有蛙就是好的,但『生物多 樣性』得從整個生態系的角度來看待。」當年未能即時處理、根除,面對已列入蛙類新紀錄種的斑腿樹蛙,楊懿如與東華兩棲類保育研究室、林務局只能採取移除卵 泡和蝌蚪的數量監控,盡力降低對原生蛙類的傷害。

面對民眾「移除等同殺生」的誤解,生性樂觀的楊懿如也曾感到心灰,但她仍寬容的看待不同意見,「做保育呀,不正向思考是做不下去的。」只要蛙類能在這片土地快樂繁衍,更多人能認識蛙、愛護蛙,在她眼裡,一切都值得。

台灣島上的蛙類有33種,楊懿如10年學術研究則與特有種的台北樹蛙緊緊相繫。
楊懿如(右)與先生李鵬翔(左)共同投身於蛙類保育與推廣活動。
透過老師帶領學生和家長認識蛙類並擔任社區調查,作為種子教師的開端。
透過孩子的雙眼,楊懿如學習用不一樣的角度來看待蛙類。
原生種白頷樹蛙(左)的生存空間,已被繁殖力強的斑腿樹蛙漸漸給佔據了,這是不得不正視的問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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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原文刊載於「非常木蘭」2014.09.24